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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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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6

下午的時候進行男子100m預賽決賽。

霍周照例雙手環胸站在林教頭身邊, 依舊是眉頭緊鎖面容嚴肅,依舊是目光灼灼地盯著水面,依舊……

是林教頭放在心尖尖上的寶貝疙瘩。

瞧瞧!

這專註力!

林教頭虛起眼睛嘖嘖稱奇。

作為樺大校隊的總教練, 他再清楚不過霍周的天賦是多麽優越。

這不僅體現在身體素質方面,更體現在過硬的心理素養上——強大的心臟往往才是支撐選手逆風翻盤的力量源泉。

因為霍周足夠冷靜也足夠專註, 是他在樺大做總教練這麽多年, 帶過最省心的運動員。

即使……

即使現在談戀愛了, 那也是瑕不掩瑜。

林教頭滿意地看看站在身邊的寶貝疙瘩。

雖然寶貝疙瘩本人現在的思緒已經飛上外太空。

霍周郁悶得不行, 他怎麽想都想不明白,為什麽郁時南能猜到他心裏的念頭。

他看起來真的很在乎那些事嗎?

沒有吧。

沒有……吧?

霍周陷入深深的自我懷疑。

“嗶——”

短促的哨聲代表著一段賽事的結束。

游泳館上空響起官方的播報成績的公告。

“游得是不是挺好?”劉家樂摘掉泳鏡, 笑著湊上來, “感覺還是樺大的游泳實力強一點, 其他學校都挺一般。”

“你那是在丙組(非專業組)。”林教頭說,“方之的胳膊都快揮出殘影了不還是被體校的超了?”

說罷,又給旁邊的霍周甩去個眼神, 意思也很明顯——幫劉家樂拿塊浴巾。

霍周思緒放空得厲害,別說是眼神示意, 就連話都沒聽進去一句。

林教頭又喊了兩聲,見霍周還是沒有反應,臉色頓時晴轉霹靂雷電暴風雨。

劉家樂見勢不妙瞬間裸.著上身火速逃離現場——他無法面對霍周挨訓的場面。

作為真愛粉, 罵在霍周身, 痛在家樂心。

在場的第三人離開後,林教頭的心理負擔也跟著消失, 扭頭就沖霍周飛過去一記眼刀。

這神游的狀態!

這空洞的眼神!!

這心不在焉的表情!!!

他壓著火,剛要噴火就註意到對面拍攝自己的鏡頭, 於是生生擠出個笑,陰陽怪氣道:“哥們兒又在惦記女朋友呢?”

這話確實有用。

霍周看過去:“什麽鬼。”

“你要是因為談戀愛耽誤比賽別怪我大義滅親。”林教頭微笑, 嘴角定格在一個相當官方的的弧度,從牙縫裏往外擠話。

“勸你擺正自己的位置,運動員黃金期就這幾年,分清事情的輕重緩急。”

“況且,國家隊什麽規矩你也清楚。”

霍周沒有說話。

良久後,嗯了一聲。

緊張的賽程轉眼就進行到第三天

——男子400米自由泳決賽。

霍周檢錄完回到更衣室。

他剛進門就將厚重的羽絨服脫掉——為了熱身後肌肉能保持在一個相對放松的狀態,選手在臨賽前通常都穿著羽絨服保持體溫。

結果剛脫一半就撞見個熟悉的身影。

裸.男1號:“幫我拿瓶能量飲料。”

郁時南:“哦,好的。”

裸.男2號:“還有幹凈的浴巾沒?”

郁時南:“有,給。”

裸.男3號:“麻煩給我按摩下肌肉,剛比完賽,肩膀有點酸。”

郁時南:“好好好,稍等哎——”

忙忙碌碌的郁時南突然感覺自己的帽子被人扯住了,他被拽得差點穩不住重心。

再然後,帽子又被高高揪起,揪得他頓時化作《千與千尋》裏面沒脖子的無臉男。

郁時南踉蹌幾步才勉強穩住身形。

再好脾氣的人,也不見得還有什麽好臉色。

結果在擡眼的剎那,又怔在原地。

“喲,憤怒的小鳥。”霍周松開手,語氣帶上揶揄的意味,“您還知道生氣呢?”

郁時南有點尷尬:“我本來想看看是誰在跟我惡作劇。”

“是我。”霍周說,“生氣嗎?”

“還好吧。”郁時南好脾氣地回答。

這下意識的雙標令霍周心情愉悅不少。

但面上還是保持著那副沈靜淡漠的性.冷淡模樣:“為什麽?因為熟人作案?”

“因為你本來就是這樣的人啊。”郁時南說。

好心情戛然而止。

霍周的臉色一瞬難看。

“喜歡兇巴巴的關心人。”郁時南補充。

“這還差不多。”霍周說。

他停頓半晌,又不悅地開口:“我也沒有很關心你吧?你別總是曲解我的想法。”

“知道了。”郁時南點點頭。

“怎麽想到來做助理?”不喜歡關心人的霍周扭頭就忘了自己說過的話。

“副社長跟我講這邊缺人手。”郁時南說,“問我能不能過來幫忙,我本來也是泳社的一份子,就過來了。”

霍周皺眉:“這不是明擺著欺負你個新人給你分派雜活?”

“啊?”郁時南動作遲緩地擡起頭,語氣帶上點不確定,“沒有吧,社裏的其他人都過來幫忙了,我來也是應該的。”

霍周思忖半晌:“加學分嗎?”

郁時南用力點點頭,笑:“兩個!”

“……把自己說得那麽光輝偉岸。”霍周無語,“合著就是為了點學分。”

“獎學金……”郁時南不好意思地摳弄起手指,聲音越來越小,“學分跟獎學金掛鉤,所以……”

“知道了。”霍周說,“等大錦賽結束我去找下校團委,把這項實踐課的學分改高點,好好幹,小駱駝祥子。”

“這算不算濫用關系啊?”郁時南擔憂。

“又不是給你一個人漲。”霍周不明所以地看著他,“我像是會單獨照顧誰的那種人嗎?合著在這裏跟保姆一樣地伺候別人就是為了那倆學分?活該沒人樂意來幹,誰稀罕啊。”

“我……”郁時南弱弱開口。

得。

霍周沒脾氣了。

沒多久廣播內就開始通知男子400m自由泳選手就位,霍周扭頭看了眼外面,接著將衣服脫掉丟到一旁:“等我十分鐘。”

郁時南點點頭:“哦。”

霍周換上件薄外套,一邊戴泳鏡一邊往賽道走。

他的出場很快就讓場內陷入沸騰——作為17歲就被入選參加奧運會的小將,霍周在泳壇向來有著“游泳天才”的綽號。

即便……

這顆晨星如今因為蒙塵變得黯淡些許。

“他就是霍周啊?”一名女生小聲議論。

旁邊的男生插話:“當年風頭特別盛,奔著世界冠軍去的,聽說因為打架被國家隊開除了,不過這人長得就像有暴力傾向。”

“……我覺得挺帥的。”女生狐疑。

“小白臉一個。”男生冷笑。

“他那肌肉感覺能給你一拳掄到墻上鏟都鏟不下來,細狗。”女生斜視。

“……你們女的就會看臉。”男生懶得搭理。

“那你們男的是只會聽說聽說嗎?”女生回嗆,“誰知道打架是真還是假。”

“你愛信不信!”男生氣得脖子通紅。

“嗶嗶——”

一哨運動員和裁判準備。

郁時南捧著塊浴巾站在一旁看。

看。

看不清……

郁時南瞇起眼睛。

好像……

好像在最中間的樣子。

郁時南也懶得點兵點將了。

他決定待會誰游得最好誰就是霍周。

“嗶——”

二哨運動員上跳臺準備。

“嗡——”

沈重的號聲環繞在游泳館上空,宣告著比賽的開始。

“嘩啦——”

八名運動選手齊齊跳入水中。

400m的距離,八個來回,不長也不短。

在不擅長的領域中,霍周都少有比賽失利的時候。

更何況是拿手項目——400m自由泳,霍周在整個亞洲都沒有對手,他的成績常年維持在3'45'以內。

“嗶——”

比賽結束。

播報員洪亮的聲音響徹青禾游泳館上方。

“現進行男子丁組(專業組)400米自由泳預賽成績播報——”

“一道,城西大學,朱廣,3'50'28';”

“二道,格林體育學院,陳系,3'48'33';”

……

“五道,樺南大學,霍周,3'44'17。”

毫無懸念的一場賽事,現場因為這斷層的成績已然陷入一片沸騰之中。

霍周從泳池內出來,他披上浴巾,轉身往休息室走。

結果還沒走近就遠遠撞見一群堵在走廊入口的記者。

他略有些不耐地頓住腳步。

這輩子,霍周最討厭的就是記者。

當年打架的事情東窗事發後,十八歲的他被這群扛著長.槍.短炮的人團團圍住,各種犀利的問題和激烈的言論一股腦兒地沖他拋過來——從“天才小將”到“暴力狂”,仿佛只是一眨眼的事情。

沒有人會包容他的錯誤。

那些曾經將他奉上神壇的人,剎那間變得陌生至極。

所以霍周後來對自己的泳迷也是一副冷淡的態度。

因為他心裏清楚,這些人喜歡的並不是他,而是冠軍。

過往種種不好的回憶霎時湧上大腦。

壓得他神經都泛起微微的酸脹。

就在霍周還在琢磨該怎麽避開這群記者順利回到更衣室時,巧舌如簧的林教頭出現了,沒說兩句就把記者的註意力吸引過去。

生氣霍周談戀愛歸生氣。

但寶貝疙瘩還是寶貝疙瘩。

林教頭打著哈哈,用餘光瞄了眼霍周的位置。

霍周將浴巾搭在腦袋上,混在運動員大隊中一起往回走。

更衣室內4x100m接力賽的運動員還在等待檢錄。

本就不算空蕩的更衣室頓時變得擁擠起來。

郁時南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看這裏也不對,看那裏也不對。

而且……因為大家都只穿著泳褲,赤條條一片,這就導致從頭到腳都裹得嚴嚴實實的郁時南像個另類,誰進來都要看他一眼。

於是郁時南一會把嶄新的浴巾疊好,一會又拆開,然後再疊好,再拆開……

循環往覆,裝得自己很忙的模樣。

好尷尬。

郁時南硬著頭皮折騰浴巾。

這種無措在他看到霍周後便迎刃而解。

郁時南立馬像個小跟屁蟲一樣湊到霍周身邊。

但霍周的臉色看上去並不是很好。

不是才贏了比賽嗎?

郁時南疑惑不解。

其實一進門的時候,霍周就註意到了郁時南的局促不安。

但他擔心把對記者的不滿轉移到郁時南身上,於是一開始並沒有搭理,而是在長椅上沈默地坐了良久。

等把壞心情消化得差不多之後,霍周才肯分心思去看郁時南。

後者正一臉擔憂的模樣。

“看什麽?”霍周語氣帶上困惑。

“你……”郁時南目光懇切,“沒事吧?”

霍周反問性地哈了一聲:“沒事啊,倒是你,一直跟著我幹什麽?”

郁時南蹭蹭鼻尖:“因為只認識你。”

“不是來做小駱駝祥子的嗎?”霍周好笑地看著他,“這麽消極怠工,感覺兩個學分都給多了。”

“……他們看起來好像也不需要我的幫忙。”郁時南環視一圈四周。

霍周略微挑起一邊的眉梢,旋即捏過郁時南的臉,令他直視自己:“郁時南,我也是選手,你實在不知道該幹什麽,可以服務服務我。”

郁時南被他捏得嘴巴微張,半晌,含糊地嗯了一聲。

霍周這才松開手。

郁時南絞盡腦汁想了半天,最終憋出一句:“霍同學,你……需要按摩嗎?”

霍周好好坐著被原地創飛八百米。

那晚的人工活.塞運動不湊巧地湧上大腦。

他紅著耳尖,從牙縫裏往外擠字:“我以後就算出去找盲人按摩館,也用不著你幫忙。”

“好吧。”郁時南垂下腦袋。

他又重新思考其自己還能幹點什麽。

“霍同學,你喝水嗎?”

“我剛從泳池上來。”

“那……你需要浴巾嗎?”

“我脖子上的是什麽?哈達?”

剩下的還有什麽?

郁時南從腦海裏搜刮著自己短暫的助理生涯中做過的工作。

啊!

他猛然想起。

“我可以幫你貼膏藥!”郁時南開心地說。

霍周也沒再打擊他的積極性,於是點點頭。

勤勤懇懇的小駱駝祥子從後面的醫用藥品櫃裏拿出兩盒膏藥,然後詢問了霍周哪個地方需要。

在得到哪個地方都需要的回答後,不解風情的小駱駝祥子並沒有指著霍周的身體部位挨個詢問,而是把霍周貼成了褐色的木乃伊。

……媽的。

霍周無語。

“你這邊有疤。”郁時南突然驚訝出聲。

“是嗎。”霍周心不在焉地撕著身上的膏藥,將它們轉移到應該去的地方。

“好多好長。”郁時南微微蹙起眉宇。

“可能是小時候摔的。”霍周的註意力依舊在那些貼得亂七八糟的膏藥上。

“這邊有祛除疤痕的藥膏。”郁時南說著便轉過身,“我去拿。”

霍周哦了一聲。

霍周呲牙咧嘴地扯著膏藥。

沒過多久,郁時南就回來了。

他在霍周身前半蹲下來。

此刻正在跟膏藥做鬥爭的霍周還沒有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直到……

腹部傳來一陣溫涼後。

霍周猛地打個激靈。

“先等會。”霍周抓住郁時南的手腕,他強忍著突突直跳的太陽穴,“你這手能不能別亂摸亂碰?這裏能有疤?!”

“有啊……”郁時南茫然地看著他,“而且很多。”

這不放屁嗎???

這裏要想留疤,得貼地滑行數十米。

不過滑行完就不是留疤的事了,而是會變成小女孩。

霍周順著郁時南手指的方向看過去,再然後,就氣笑了。

他的大手轉而扣上郁時南的後腦勺,強制性地把近視眼的郁時南壓近些許:“你好好看看,這到底是什麽。”

郁時南的鼻尖幾乎都要貼上霍周的腹部。

他這才看清,那些猙獰的隆起,並非什麽疤痕。

而是……一根又一根暴起的青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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